文/#陳效真(音樂文字工作者)
當舊金山歌劇院在2025年10月推出全新歌劇《猴王悟空》(The Monkey King)時,許多觀眾自然回想起2016年的歌劇《紅樓夢》(Dream of the Red Chamber)。《紅樓夢》是歌劇院近10年來以華文文學為基礎的重要新作,由盛宗亮作曲、黃哲倫參與劇本創作、賴聲川導演。這部作品從首演到後續復排,持續吸引著不同文化背景的觀眾,激發多種反響與影響。《猴王悟空》延續這條線索,以截然不同的美學語言重新改編《#西遊記》前半部,並在視覺、音樂與文化意義上都成為歌劇院的一次重要嘗試。而輝達執行長黃仁勳與夫人擔任本劇製作委員會的榮譽共同主席,協助凝聚矽谷企業與科技社群的支持,使製作資源與觀眾網絡更為穩固,奠定作品成功的堅實基礎。
這部歌劇由作曲家黃若與劇作家黃哲倫共同創作。兩人的合作可追溯至2013年外百老匯重排的舞台劇《舞蹈與鐵路》。其後,黃若向黃哲倫提出把《蝴蝶君》改編為歌劇的構想,其後兩人也以駐阿富汗華裔美軍二等兵陳宇暉遭受種族歧視霸凌而自殺的真實事件為題材,創作了一部歌劇《一個美國士兵》。《猴王悟空》便是這條創作脈絡中的最新一章。
黃哲倫並非第一次接觸《西遊記》。早在2001年,他就為美國影集《西遊記:失落的帝國》撰寫劇本。這部電視迷你影集是以美國商人為主角,由觀音引導進入神魔世界冒險。與那次以「西方觀眾理解東方」的敘事方式相比,如今的《猴王悟空》回到孫悟空的視角,強調角色本身的經歷、叛逆與精神轉折。
歌劇改編自《西遊記》前幾回,從石猴出世,到花果山、斜月三星洞、東海龍宮、天庭御馬監、蟠桃園,再到八卦爐與五行山等場景,幾乎完整呈現悟空從誕生到「鬧天宮」的階段。劇本採回溯式結構:悟空在五行山下回望自己一路走來的狂放行為,作品因而特別著重觀音與悟空之間的對話與精神拉扯,呈現悟空從叛逆走向某種覺悟的心路。
黃若的音樂延續近年創作中展現的跨文化語彙,以西方交響樂團為基礎,加入琵琶、鑼、鈸與印尼鑼等東亞樂器,形成既具西方戲劇音樂的強大張力,又保留華人文化以氣韻敘事的音響風格。他希望「讓孫悟空成為亞洲版超級英雄」,為美國亞裔孩子提供文化認同的對象,而這種企圖在他的音樂中得到具體體現:悟空的音樂鮮明有力、節奏靈活俐落,與觀音(https://reurl.cc/QVXKXZ🎼)抒情而純淨的唱段形成對比。
在舞台視覺上,由黛安‧保羅斯(Diane Paulus)執導,巴塞爾‧特維斯特(Basil Twist)設計舞台與偶戲部分,讓整體呈現幾乎像是一場無窮變幻的視覺表演。特維斯特運用大量絲絹、懸吊裝置、巨型布景與木偶,讓舞台場景可以在水底、天空、山巒與天宮之間快速轉換,而布料的變形呈現也呼應了佛教中「無常」的概念。孫悟空由男高音王亢(https://reurl.cc/0a1M6A🎼)、舞者張慧望(https://reurl.cc/0a1M6A🎼)與木偶(https://reurl.cc/1k1NeD🎼)三種形式輪流演繹,讓角色在不同層次的空間自由切換。一個舞台同時匯聚武術、戲曲、歌劇表演與偶戲的混合語彙,讓《猴王悟空》的視覺效果十分華麗(https://reurl.cc/3bxqOj🎼)。
總體而言,《猴王悟空》並非一部僅僅再製、重現傳統神話題材的歌劇,而是一部在當代美國社會語境下重新思考文化、身分與敘事主體性的作品。它延續《紅樓夢》、譚恩美同名小說改編成的歌劇《接骨師之女》,以及譚盾、哈金、張藝謀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推出的《秦始皇》,對華裔題材的探索,同時以更強調神怪元素與多層次舞台語彙的方式,擴大了華文題材在美國歌劇中的呈現範圍。孫悟空不再只是奇幻故事的主角,而是透過亞裔創作者的重新演繹,被賦予新的精神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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