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效真（音樂文字工作者）
大提琴家穆勒─休特（Daniel Müller-Schott）是個塗鴉好手，參加過慕尼黑、柏林和墨爾本的街頭藝術項目；鋼琴家愛麗絲‧紗良‧奧特（Alice Sara Ott）擅長插畫；柏林愛樂單簧管獨奏家奧騰薩默（Andreas Ottensamer）曾經是個模特兒；小提琴家拉赫林（Julian Rachlin）二０一五年因為膝蓋手術暫停演出的時候，短暫在奧地利名廚蓋勒爾（Reinhard Gerer）身邊擔任副廚⋯⋯這些都是音樂家們在本業以外的多樣才華。
而說到認真經營其他領域工作的，有當過十個月波蘭總理兼外交部長，代表波蘭參加巴黎和會簽署《凡爾賽條約》鋼琴家帕德雷夫斯基（Ignacy Jan Paderewski）；以成功保險事業支持自己創作的作曲家艾伍士（Charles Ives）；作曲家澤納基斯（Iannis Xenakis）也是建築師與數學家；指揮家路易西（Fabio Luisi）不但是調香師，還有自己的香水品牌FL Parfums；鋼琴家黃俊杰（Paul Wee）則是一位全職訴訟律師。
哈丁的飛行夢 指揮家哈丁（Daniel Harding）將在今年十月成為羅馬聖塞西利亞音樂院管弦樂團與合唱團音樂總監。二００七年以來，他一直是瑞典廣播交響樂團首席指揮。二０一八年突然宣布不與巴黎管弦樂團續約之後，哈丁沉寂一年多，只有幾場次數不多的客席演出。直到羅馬聖塞西利亞音樂院管弦樂團在二０二三年三月宣布哈丁將從帕帕諾（Antonio Pappano）手中接掌樂團後，才又讓人想起，他淡出指揮台的那些日子，是參加飛行執照考試並且到法國航空受訓。
哈丁出生於英國牛津，在切塔姆音樂學校（Chetham's School of Music）學的是小號，十二歲參加青年管弦樂團。小號出現的樂句本來就不多，再加上老師不允許他們在排練時看書或是做其他事情，年紀最小，只能在大合奏發出聲音的哈丁幾乎整個晚上就是盯著樂譜數拍子。數著數著，他想找些事情讓時間不再那麼難熬。排練時，指揮是唯一從頭到尾都在工作的人，於是哈丁觀察起指揮在做什麼，閱讀總譜以便了解為什麼他會在某些地方停下來。哈丁對指揮產生興趣，開始利用課餘時間和朋友玩玩。
十六歲那一年，哈丁毛遂自薦寄錄音給拉圖，得到前往伯明罕擔任一年助理的絕佳機會。三年後，十九歲的哈丁在劍橋大學讀一年音樂，被阿巴多邀請前往柏林愛樂 擔任助理。年輕的哈丁斷然離開學校，把握與兩位大前輩工作的重要機會。除了固定客席指揮幾個包括柏林愛樂、維也納愛樂 等一線樂團，也有樂團、音樂節聘請他擔任總監。哈丁寫下指揮柏林愛樂最年輕指揮的記錄，也是逍遙音樂節 史上最年輕的指揮。這個幸運的年輕人前途看似一片大好，但是⋯⋯
指揮工作的挑戰 早年哈丁是從室內樂團累積曲目。因為人數少，室內樂團每一個成員都要集中注意力，細緻地處理音樂，比較少依賴指揮。交響樂團則不然。指揮需要處理更多的事情，不僅僅是音樂，還包括管理和協調。哈丁沒有預料到這一切，他期待往上成長時，不得不重新學習如何指揮。雖然哈丁不願意詳談，但是他提過連母親都開口問過「你的指揮事業還好嗎？」
接著，哈丁覺得過去生活中有一些時間點不太對勁。在劍橋的時候，他一心想投入工作，把握與職場接觸的機會。現在他懷念當學生的日子，渴望繼續在學校學習，可是時間點已經過了。哈丁是個飛行迷，只要有機會，會到各地飛行學校和教練一起飛行，看看當地的風景。當指揮工作遇到瓶頸，又正好得知住家附近有一間非常好的飛行學校時，年過四十的哈丁決心重新當起學生。經過學科訓練、飛行訓練、筆試與飛行檢定，哈丁以一年時間取得私人飛行執照（PPL）。下一步是什麼？當然是挑戰容許在能見度低或天氣不佳的情況下，依靠飛機儀表操作飛行的「儀表飛行執照」（IR）。不滿足於現況的哈丁決意做得更徹底，通過一系列的學科筆試和術科飛行測驗，終於得到商業飛行執照（CPL）。哈丁以自訓機師身分向法航遞交履歷表，通過航空運輸飛行員執照（ATPL）考試，再以七週時間全心待在教室和模擬機裡，正式成為法航空中巴士A320機隊的一員。
雙重身分的平衡
為了一圓飛行夢，哈丁決定放棄巴黎管弦樂團，只保留瑞典廣播交響樂團的職位。順利進入法航後，哈丁把時間分成兩部分，交錯切換指揮與機師兩種身分。身為指揮的時候，哈丁是站在前面的唯一領導者；進入駕駛艙時，他必須強迫關掉腦子裡的音樂，快速處理飛行所需的大量資訊並做出正確決策。機師身分為哈丁帶來新的視角，把機師訓練所得經驗應用到指揮，讓他能夠以更全面、更敏捷的方式來看待指揮工作。執行飛行勤務的時候，哈丁有遇過熟識的音樂家同業嗎？有！法國鋼琴家沙馬尤（Bertrand Chamayou）就曾經驚喜發現前往斯德哥爾摩的航班副機師是哈丁！
法國廣播與法航沒有浪費哈丁的音樂才華。巴黎的新冠肺炎疫情在二０二一年七月面臨反彈挑戰，文化場所被迫關閉或限制訪問。在英國男高音與導演史塔普勒斯（Andrew Staples）掌鏡下，哈丁與法國廣播愛樂在戴高樂機場飛機棚裡，於一架法航空中巴士A350 旁演奏史特拉溫斯基《火鳥》組曲，法國女演員雪維爾（Pauline Cheviller）扮演火鳥。在最後輝煌的終曲樂聲中，畫面出現從副機長座位後方拍攝的飛機起降過程。雖然鏡頭故意避開副機長的正面，但是觀眾還是可以從側臉辨認出這位副機長正是哈丁！
新樂團，新挑戰 哈丁很自豪地說：「人們說我有兩份工作，實際上是三份：飛行員，音樂總監與指揮。」因為分配給指揮的時間有限，確定接手羅馬聖塞西利亞音樂院管弦樂團後，哈丁也將離開合作近二十年的瑞典廣播交響樂團。由於今年是普契尼逝世百週年，所以哈丁的音樂總監首場演出會是音樂會型式的《托斯卡》，並且由DG發行實況錄音，樂季曲目則著重在理查‧史特勞斯、馬勒、華格納等十九、二十世紀的作品。
寫到最後，忽然想到荷蘭航空波音737機隊也有一個很特別的副機師「威廉」（Willem-Alexander der Nederlanden）。這位年資超過二十八年的威廉副機師從不正常排班，大約一個月只飛兩次，幾乎可說是為了維持機種檢定（type rating）有效資格而飛。不過，威廉副機師是有苦衷的，因為他的另一份工作是荷蘭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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