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效真（音樂文字工作者）
大約是二０二０年上半年，我看到DG與當時還不滿三十六歲的男中音舒恩（Andrè Schuen）簽約的訊息。簽約本身不是什麼重要消息，但是讓我特別注意的原因是，當時新聞稿提到將出版舒伯特 三部聯篇歌曲集。雖然舒恩與多年搭檔海德（Daniel Heide）在前一年已經以一張 #舒伯特藝術歌曲 專輯得到德國古典音樂獎（Opus Klassik）的「最佳獨唱歌曲」，但是DG的檔案庫裡天王版本如雲，例如被許多人視為「無法超越」的費雪狄斯考，以及男中音安德列亞斯‧施密特、男高音溫德利希、低男中音夸斯托夫的版本，更別提競爭廠牌也有許萊亞、波斯特瑞吉、葛納、芬雷、約納斯‧考夫曼⋯⋯或是舒恩的老師霍茲麥爾與奧拉弗‧貝爾。為什麼在名盤如林的市場，DG決定再推出一套？
舒恩出生於一九八四年。雖然是義大利籍，但是他的家鄉瓦萊（La Val）位在北義的奧地利邊境，所以除了義大利語，北義大利白雲石山居民使用的拉定語（Ladin）、德語都是他從小就習慣使用的語言。瓦萊是個人口不到一千五百人，大部分居民以務農為業的小村莊。舒恩從祖父輩就喜歡音樂，並且把演奏多種樂器、唱歌的愛好傳給子孫，音樂一直是家裡很重要的一部分。現在除了舒恩是個忙碌的男中音，兩個姐姐都是流行三重唱女團Ganes的團員。
一直到報考莫札特音樂與戲劇大學時，舒恩都沒有受過正式聲樂訓練，但是天賦讓他同時快速吸收學校的歌劇與藝術歌曲課程。二０一０年畢業後，舒恩很快得到與一線樂團、歌劇院合作的機會。由於愛上藝術歌曲的源由是姐姐送的《冬之旅》唱片，舒恩最初的興趣全在自主權極高的藝術歌曲，後來的學校教育才讓他愛上歌劇。
現在歌劇演出和音樂會在他的事業比例各佔一半，舒恩認為這樣的分配對聲音的健康非常有益。因為唱過必須和管弦樂「拚比」的歌劇後，很需要藝術歌曲找回微妙的色彩，讓聲音恢復靈活性。
三部連篇歌曲中，《冬之旅》最先錄製卻是最後出版，以二十四首歌曲描述旅人的情傷、失落、孤獨和迷茫。相較於在《美麗的磨坊少女》表現出來的陽剛，雖然同樣具有豐富的細節與音色變化，但是舒恩在《冬之旅》顯得內斂些，比較像是旅人內心的自我對話。可喜的是，旅人雖然孤獨，但是他有一個默默陪伴的摯友，那就是鋼琴。
海德或以鋼琴補充旅人未盡之言，或者與旅人「同仇敵愾」，或者像個給予撫慰的忠實朋友。我最喜愛的，是歌詞充滿孤寂和哀愁，還有面對死亡逼近的〈烏鴉〉，鋼琴在這裡的角色就像個貼心友伴。而在〈晚安〉尾聲，當男子決定不再打擾心愛的女孩，離去輕輕關上門時， 實在很難不被鋼琴那「輕輕的腳步聲」所吸引。其他像是〈春天的夢〉裡，甜蜜的夢境以及醒來面對冷酷現實的失望的對比⋯⋯舒恩與海德塑造出太多精緻的細節，等著聽者用心去發掘。
英國導演赫爾弗雷希特（Alex Helfrecht）把《冬之旅》改編成同名真人動畫電影。背景設定在一八一二年的巴伐利亞地區，電影描述一個失戀詩人穿越山脈與冰雪，獨自徒步旅行的過程。據聞這部動畫會在今年上映，而它的配樂就是採用舒恩與海德這個版本。
從二０二一年發行的《美麗的磨坊少女》開始，二０二二年的《天鵝之歌》到今年五月畫下句點的《冬之旅》，舒恩與海德緊密搭檔，呈現出來的演出品質與詮釋觀點，終於讓我理解，DG直接讓不到四十歲的舒恩挑戰這三部經典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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