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AQ樂世界】#76

06

Feb
2024

英國指揮家、編曲家約翰‧威爾森(John Wilson)和倫敦小交響樂團應該是近幾年出片量最高的組合之一,而且曲目很廣,從嚴肅古典到好萊塢、音樂劇,無所不包。這個樂團在二0一八年由約翰‧威爾森重新組建以來,已經成了Chandos 旗下的主力樂團之一。印象所及,這兩年出版的專輯就有拉赫曼尼諾夫交響曲、英國作曲家的弦樂作品、拉威爾管弦樂曲、好萊塢電影配樂、理察‧羅傑斯與漢默斯坦二世音樂劇《奧克拉荷馬!》⋯⋯,以及這張拉威爾芭蕾《達孚尼與克羅埃》全曲。



《達孚尼與克羅埃》是拉威爾 一九一二年的作品,由俄羅斯芭蕾舞團經理賈吉列夫(Sergey Diaghilev)在三年前委託創作。拉威爾是個很謹慎的作曲家,把任何音符、記號填進五線譜時,他會再三仔細考慮所有細節,所以樂譜上有各種草稿註記。一旦定案,拉威爾就會把先前考慮的其他想法從手稿上擦掉。但是當樂譜在一九一三年出版時,出版商漫不經心的校對,錯誤百出,讓拉威爾無奈聲稱光頭也會氣到長出頭髮。但是,他實在沒有時間和出版社一頁頁校對,也只能讓這部作品在事後出現各種版本的勘誤表。

就讀皇家音樂學校期間,十七歲的約翰‧威爾森聽到學校單簧管老師和大英青年管弦樂團木管聲部排練《達孚尼與克羅埃》時,向在場的英國作曲家布如瓦(Derek Bourgeois)提到,他們在木管分譜發現七百多個錯誤,這是他對這部作品的最初印象。當然,有些指揮也做過修訂,像是布列茲(Pierre Boulez)、羅特(François-Xavier Roth),但是在Chandos準備錄製這部作品時,約翰‧威爾森認為自己需要一個現代的校訂版。當時出版商Breitkopf & Härtel也正在編纂新的版本,但是至少還要數年時間才能完成。正好全球表演活動因為新冠肺炎疫情幾乎停擺,等不及的約翰‧威爾森決定自己動手,利用突然多出來的時間嚴格而且全面地修訂《達孚尼與克羅埃》。

一九一三年出版的總譜出現多少錯誤?約翰‧威爾森試著把發現的錯誤加總起來,發現遠遠超過一萬處以上,包括總譜與分譜不一致、錯音或漏音、譜號不對、手稿上有的樂器沒有出現在出版品上、有些打擊樂誤植到其他樂器⋯⋯等。關於總譜與分譜、手稿與出版品不一致,約翰‧威爾森認為,應該是蒙都(Pierre Monteux)在首演前排練的時候,拉威爾當場做過多次修改,而這些修訂都只寫在樂手的分譜所致。

約翰‧威爾森形容自己像阿嘉莎‧克莉絲蒂(Agatha Christie)筆下那個有極度潔癖,追求方正到感嘆「雞蛋不是方型」的偵探白羅(Hercule Poirot)。除了一九一三年的出版品,他蒐集拉威爾手稿PDF檔與鋼琴譜、美國樂團譜務管理以及各種來源的勘誤表,從中仔細比對、思考,找出他認為最能代表拉威爾想法的版本。

即使有上萬個修訂處,以非科班單純愛樂者的角度來聽,其實很難分辨出約翰‧威爾森做了哪些處理。拉威爾是個管弦樂天才,作曲手法相當新穎,所以那些奇特的聲響、和聲,常人確實無法判斷是「錯」?是「創意」?

但單純從欣賞角度來看,這個版本是很典型「約翰‧威爾森的詮釋加上Chandos技術」的專輯:管弦樂的聲音透明清晰,細緻入微,是非常少見的高清、精美版本。也可能因為約翰‧威爾森的精心校對,讓以前許多將錯就錯的段落,面容清晰起來。但是過於精美的缺點,就是所有情緒都被壓抑住。

《達孚尼與克羅埃》講述牧羊人達孚尼營救被海盜擄走的牧羊女克羅埃的故事,中間夾雜有許多魅惑、嫉妒,甚至帶點情慾的情緒,在過度講求細膩、精準、唯美的情況下,反而有了疏離感。 返回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