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AQ樂世界】#38

10

Apr
2023

為了一場以紀念編舞家尼金斯卡(Bronislava Nijinska)為主題的演出,法國「暗黑使者」舞團(Les Porteurs d'Ombre)總監多明妮克‧布隆(Dominique Brun)有意根據原作的創作概念,把尼金斯卡的舞作《婚禮》、《波麗露》重新編排演出,並且搭配現場樂團演奏。布隆和諸世紀樂團(Les Siècles)助理指揮尼古拉‧賽門(Nicolas Simon)討論後,兩人決定在音樂方面也同時突破,進行全新編創,也就是這張唱片的由來。演奏者除了諸世紀樂團,合唱團由同樣來自法國的艾德斯合唱團(Ensemble Aedes)擔綱。

當年史特拉溫斯基寫作《春之祭》之後,對於創作類似作品興致勃勃,開始構思以四個樂章的音樂和舞蹈來描繪一場俄羅斯農民的婚禮。最初史特拉溫斯基想用和《春之祭》一樣的樂團編制,後來改成兩部匈牙利欽巴隆揚琴、簧風琴、自動鋼琴、四名獨唱家與一個合唱團,並且以這樣的編制寫了兩個樂章。但是一九一九年,史特拉溫斯基決定放棄這個編制另起爐灶。當《婚禮》在一九二三年首演的時候,編制是四部鋼琴、打擊樂 與人聲。

史特拉溫斯基決定轉彎的理由很簡單:音樂家是有生命的,當他們沉浸在音樂演出的時候,節拍一定會有呼吸,很難亦步亦趨跟著節奏一成不變的自動鋼琴。再者,要找到兩名匈牙利欽巴隆揚琴演奏家並不容易,為了演出效果與降低日後上演的難度,即使史特拉溫斯基對於自動鋼琴這個新科技很感興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以效果相似而且容易找到演出者的四部鋼琴取代。多明妮克‧布隆與尼古拉‧賽門討論的結果,就是回到一九一九年的編制。前兩個樂章是英國作曲家柯林‧馬修斯(Colin Matthews)修訂的版本,布列茲(Pierre Boulez)曾經在一九八一年上演;後面兩個樂章是荷蘭打擊樂演奏家韋爾斯瑪(Peppie Wiersma)在二00七年請作曲家維爾比(Theo Verbey)續完,並且得到史特拉溫斯基後人的認可。

《婚禮》是一部很有趣的作品。雖然四個樂章分別描寫儀式前新娘與新郎在家的情景、新娘出嫁以及婚宴,但是看來史特拉溫斯基迷上《春之祭》裡的「儀式感」,所以《婚禮》完全聽不到一般音樂描寫婚禮時的快樂或甜蜜,反而像是在一場儀式中被選中的男女,必需如機器人一般,跟著傳統行禮如儀,不斷被提醒婚後要面對數不盡的責任、義務與束縛;所有人聲都是同時分飾多角,獨唱家只是聲部安排的一部分,不代表如同傳統概念所設想的,女高音獨唱一定代表情境裡的新娘。

既然是同一場演出,兩部作品最好採用同樣的編制,這也就是請羅賓‧梅爾基奧(Robin Melchior)改編《波麗露》的理由。試著比較《婚禮》的新舊兩個版本,我覺得一九一九年的編制,比起後來四部鋼琴的版本色彩豐富很多,尤其是欽巴隆揚琴和簧風琴的聲音,比鋼琴更能表現鄉村的氣氛。但是如果使用自動鋼琴,指揮的角色就變得非常重要。他必須非常了解自動鋼琴的程式編寫效果,以它為基準,嚴格控制演奏家們的節拍。但是演奏《波麗露》時,自動鋼琴正好對上這首曲子機械化的節奏感。羅賓‧梅爾基奧的安排是以人聲為主,樂器支撐,而我特別喜愛中間以簧風琴特殊音色為主軸的片段。雖然樂器編制有限,拉威爾原曲的魔力效果卻沒有降低。

創作《婚禮》的時候,史特拉溫斯基把唱詞的發音,包括一九一七年革命前後母音的發音、重音等等不同因素也列入創作考量,讓它產生類似原始儀式咒語聲響的感覺,所以艾德斯合唱團放棄後來的法語或英語譯本,試著以俄語演唱,重現一九一九年的最初創作概念,並且在《婚禮》前演唱史特拉溫斯基直接引用的俄羅斯民謠《不快樂的聚會》。只是,雖然有專業人士指導發音,聽起來實在很像 #黑寡婦 在《復仇者聯盟》一開始的那幾句俄語……倒不是聽不出唱到哪裡,只是很明顯可以判別唱詞顯非演唱者習慣的語言。

文/陳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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