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

【走入劇場】夜的獨舞者:當肉體行使它的自由意志──蕭景馨x謝賢德x洪翊博《無人知曉》

21

Sep
2022



《無人知曉》探討個體與系統間的關係。 攝影:劉璧慈


文/周奕君(文字工作者);圖/桃園市政府藝文設施管理中心

 

一個世紀前,俄國作家薩米爾欽(Yevgeny Zamyatin)在科幻小說經典《我們》(Мы)中,寫下了「自由意志,是社會混亂與不快樂的由來」這段話,意味著人類的自由意志往往與社會集體目標有所牴觸。而《無人知曉》中街舞者彷彿於黑暗中的無盡探索,恰似流露出這股自由意志,表達人們意欲對抗壓迫、透過科技所吶喊出的肢體追求。
 

蕭景馨x謝賢德x洪翊博的《無人知曉》於「第二屆桃園科技表演藝術獎」中一舉囊括「新秀獎」和「文化內容策進院特別獎」雙料獎項。本作與C-LAB臺灣聲響實驗室合作,經由街舞者的「移動」,引領觀者感受內在/外在場域中聲音與光線的改變;而那一連串與聲光緊密交織的肉體律動,則象徵人類與系統之間永恆的衝突與對話。
 

作為《無人知曉》的孵化導師,安娜琪舞蹈劇場藝術總監、知名編舞家謝杰樺進一步描述隱身在人與系統之下的命題。他指出系統就像空間中一雙「看不見的手」;好比我們身處的自然環境是一個系統,周遭充斥的機械也是一個系統,人和這些背後的「手」之間會相互影響,並且透過聲音與燈光達成一種系統感,再由這股感受回過頭來引導身體動作。
 


《無人知曉》以聲響、光影譬喻系統,並透過身體與周圍環境的互動,隱喻人與系統的抗衡。 攝影:劉璧慈


謝杰樺曾在專訪中表示:「肉身經驗是人類最珍貴的資產。」他觀察作品中的街舞者,指出對於人類來說,足以與系統產生抗衡的就是肉體。黑暗中的獨舞者顯得游移、躊躇,有時更透著一股憤怒,隨後又跨出堅定的步伐。觀者在幽微難辨的視野中,目光隨舞者如摸索象腿般踽踽前行,恰恰暗喻了系統之巨大,以及可能隨之而來的壓迫。因此人類需要起身對抗,肉體需要行動;而正是行動,才得以與系統建立起緊密連結。

 

謝杰樺觀察,身兼導演及空間設計的蕭景馨、負責聲音設計的謝賢德,還有同為編舞的舞者洪翊博,以三人為首的團隊,透過靈活調度舞臺空間,不僅在整體的意象傳達上達到高度執行力,所挑選的媒材也相當討喜,瞬間就緊緊抓住觀者的目光。
 


蕭景馨、謝賢德、洪翊博三人在《無人知曉》中,發揮各自專長且維持平衡,是共創組合的最佳範例。 攝影: 趙珮榕


然而對於這樣的年輕團隊來說,要共同說一個好故事之前,得越過一道道高牆。首先是結合每個人的專業能力和創造性思維(creative thinking),找出團隊的共創模式。比如導演蕭景馨主修劇場創作與表演藝術,在運用科技打造舞臺空間時,必須與熟悉科技與機械的團員展開無數次探索,同時與舞者反覆磨合修正,直到改寫數十次演出進度表之後,才讓每一項媒材所欲傳達的語言臻至最好的呈現。一如團隊在《無人知曉》的試演後自承:「空間就是這部作品的文本,每個元素都是不同的宇宙。」因此,無論是以感測器呈現的聲光變化、身體展現流動狀態的舞者,以及身歷此境感受這一連串變化的觀者,在這部作品中都處在一種動態且持續發展的過程。

 

對此,謝杰樺也特別指出,科技的強大(powerful)與快速更迭,是所有科藝工作者都需要持續理解、駕馭的課題。事實上,光是探索感應科技與空間的結合,就幾乎占去團隊近八成心力。但無論是觀者由聲光所感受到的無聲訊息、引人油然升起好奇心的寶特瓶聲響,以及街舞者彷彿藉由口渴等反應、律動拋出對系統的需索,透出對生存的渴望,在舞臺上呈現的成果在在令人印象深刻,也獲評審們一致認定為完成度極高之作。
 


謝杰樺訪視《無人知曉》團隊,並與主創們交換對作品的意見。 攝影:趙珮榕


近十年來,科技表演藝術不同於以往對新技術或媒材的過度重視,開始關注在作品想說的故事上。隨著國內相關系所陸續成立,愈來愈多有志於此的年輕人及不同領域專業人士投入,帶來新氣象的同時,也積極結合特殊題材、人物和文化等面向,呈現吸引人的影像。

 

二○一六年,德國數位影像藝術家格雷姆勒(Tobias Gremmler)為國光劇場所創作的「現代關公」,就為戲曲迷帶來潮味十足的數位京劇。謝杰樺認為,這就是科技在藝術中所展現的包容力,不僅僅藉由處理不同的主題與感受來吸引現代人目光,表演中潛在的(potencial)探索與自由意志,也將逐漸改變人類理解並回應環境的方式。

返回上一頁